南海潮歌

365 六婶答应帮管带做媒，就和两个女儿去到营部，跟管带商量娶新娘要做的几件事。管带要多给六婶媒人钱，六婶说按现在的行情给就行了。管带给两姐妹一人一个银元，说是大哥给老妹的封包。母女三人到圩上买了东西，高高兴兴回到家里。两姐妹帮六婶做好晚饭，六叔回来了。两姐妹把银元给了六叔，说是做女儿的一点心意。六叔拿着两个银元，满脸笑容，心里直说两个女儿长大了懂事了，没有白养。一家人边吃晚饭边聊管带的婚事。说起管带，两姐妹都说陈大哥对人真好，一点也不摆架子，讲话和和顺顺，就跟一家人一样。六叔说这么好的兄弟，一定要帮他做成这门亲事。第二天上午，六婶来到外家。蔡天娇看到四大姑满脸欢喜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理想很快就要实现了。二叔婆听到四大姑的说话声，赶快出来了。二叔婆说：“四大姑来了，快坐。”四大姑坐下来说：“昨日我那两个女儿带我去罗镜新兵营，见到长官。长官跟我说起他跟大妹的事，我对长官说我愿意帮做媒。”二叔婆说：“四大姑，辛苦你了，长官怎么说啊？”四大姑说：“长官很欢喜。他说他和大妹两人称心如意，但是不懂怎么做。长官想由女方按照风俗习惯做就行了，我将你们的话带去给长官。”蔡天娇问：“什么时候去看家门？”四大姑说：“我对长官说，过两三天有个好日子，天好的话我们就去。长官说估计近段时间很少下雨，就是有雨下也不大。我说大妹她们上次来过了，但这次才是正规的看家门。”二叔婆问：“我们多少个人去呢？”四大姑说：“长官问我看家门有多少人来，我说一般有十个八个人。长官说他那里是军营，人多怕影响不好。我说那我就和大妹、大嫂来，长官说就加上两姐妹吧。”二叔婆说：“这么说就是五个人了。”蔡天娇想：原来大家担心长官找不到媒人，谁知道四大姑就是现成的媒人，真是生成的缘分。她说：“四大姑，看家门要带东西去的吧。”四大姑说：“当然要，就带糕饼点心去，要双数。还有，女家头的彩礼清单规定要带去，要不男家头怎么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二叔婆说：“大妹，你会写字，拿笔来记。”四大姑说：“读书识字多有用。”二叔婆说：“那还用说，方便自己方便别人，还可以找一碗闲饭吃。”蔡天娇拿来文房四宝，说：“四大姑，我写字慢，你要慢慢想慢慢说才行。”

366 四大姑称赞蔡天娇，说她人长得好看、又有文化。还说她命好，嫁给长官，一辈子都享福。四大姑刚称赞完，蔡天娇就磨好了墨，铺开一张红纸，准备写礼单。四大姑从怀里掏出一张旧礼单说：“大妹，这张礼单是陈屋村八哥娶新娘用过的。你先看看，要不就按照这张单上面的数抄写出来就行了。”蔡天娇接过礼单看了看，然后问：“四大姑，这么多东西都要男家头买啊？”四大姑说：“是啊，男家头按照礼单上的数买齐东西，在女家头做卖女酒的清早就要送到。”蔡天娇说：“提前送来不也是一样的吗。”二叔婆说：“用的东西是可以提前送来，而吃的东西就要在做酒的那天早早送来才行。”蔡天娇说：“知道了，阿妈。两只大的蜡烛，三对小的蜡烛。四大姑，为什么还有蜡烛啊？还要九柱香？”四大姑说：“新娘离开家要先去祠堂拜祖宗啊，拜祖宗不就是要烧香烧蜡烛？”蔡天娇说：“我知道了，就要离开家了，要先向老祖宗告别。但先烧香呢还是先烧蜡烛呢？”二叔婆说：“当然是要先烧蜡烛了。蜡烛一点着，祠堂就光亮了。”蔡天娇说：“就跟我们晚上点灯的道理一样，为了光亮。蜡烛点着了，祖宗看到亮光就出来了。”三个人笑了起来。四大姑说：“要不怎么跟祖宗告别呢。不过呢，做新娘拜祖宗就行了，其他工都是由别人做。”蔡天娇看着礼单，边写边说：“鸡两只，炮竹两封，糖两包，酒两瓶。四大姑，怎么都是双数啊？”四大姑说：“好事成双呗。”蔡天娇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哦，我差点忘了写猪肉了，还有镜菜南粉。岳父母衣服各一套、岳父母鞋各一双，是不是有点少。”二叔婆说：“傻妹，这只是做卖女酒那天穿的，做做样子。再说了，有了礼金，以后还愁没钱买？”蔡天娇说：“礼金哪，银元八十八块，这么多啊。”四大姑说：“这个数不算很多，多数人出得起。”二叔婆说：“八十八就是发，你发我发大家发。”蔡天娇说：“金耳环一对、金戒指一枚，金镯子一个，金项链一条。”四大姑说：“这是给新娘戴的。家里还拿出一部分礼金买嫁妆，给新娘带去新郎家。”蔡天娇问：“没钱送金的呢？”二叔婆说：“就送银的。我这个银镯子就是你阿爸买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也写完了，四大姑说：“大妹，过两天就要去看家门了。你在家看书，什么工也不要做。”

367 六婶跟管带讲了看家门及彩礼等事项，管带说就由六婶和女家头看着办就行了。六婶和两姐妹一走，管带就躺倒在床上睡着了。下午，管带例行来到办公室，刚坐下来师爷也来了。师爷告诉管带说，刚接到通知，明天三罗第二标统贺蕴珊统领来罗镜督查。管带和师爷立即行动起来，组织人员对全营进行大检查，包括军营、军容、布防、队列、训练等项。然后管带宣布上峰来军营督查的消息，要求全体官兵全力以赴做好准备。第二天上午，统领带着几十个人来了，全体官兵列队欢迎。随后在管带和师爷的陪同下，统领查看了食堂、宿舍等处，就到练兵场检阅部队。全体官兵正在热火朝天地操练，见到长官来了，急忙集中起来，变换队列请长官检阅。统领称赞他们严肃认真队列整齐，步伐有力虎虎生威。然后，统领宣布三营建制整改的通知，调整为营、队、排、棚，分别由管带、队官、排长和正、副目率领。统领训导说，军队是国家的武装力量。士兵要听从国家召唤，保卫国家安全，保护百姓安宁。平时要遵守军纪，严守机密，强化训练，做一名合格的军人。统领训完话之后，全体官兵热烈鼓掌，表示尊敬长官。管带讲话了，他说统领大人爱兵如子，每时每刻都在关心新兵营每一个人。统领大人日理万机军务繁忙，为了新兵营的前途而在百忙中抽出极其宝贵的时间来到我们身边，和我们同呼吸共命运，我们心里非常感动。为此，我们要用热烈的掌声，表示我们全体官兵对统领大人的敬爱，也是表示我们对统领大人督察的感谢。大家热烈鼓掌之后，师爷建议说，统领大人枪法如神，何不露一手让这些年轻人开开眼界？统领举起手枪，“啪啪”两声击中五六十步开外的靶心，赢得热烈的喝彩声。紧接着，各队拉开距离继续训练。由于有上峰亲自督察，官兵们都特别认真格外当心，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而受到责罚。管带和师爷陪同统领等人，一行人到各排观看射击瞄准训练。统领看到蔡廷锴和高佬李，惊讶地说你们营有个子这么高的兵啊，见识了。他把两个高佬叫了过来，聊了一会儿。统领回到营部，酒菜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菜色自然是美味佳肴，山珍海味自然是少不了的。管带和师爷等人极尽孝敬上峰之能事，让上峰酒不醉人人自醉。午饭过后，在管带和师爷等人的欢送下，统领一干人等半醉半醒赶回罗定去。

368 北京紫禁城御花园，小巧别致。园内百花争艳松柏长青，亭台楼阁精美绝伦。重檐盝顶的钦安殿居于园林中间，摄政王载沣与隆裕皇太后等人正在此商讨大清的当前形势及应对策略。在此之前亦即宣统二年四月，中国人视为灾星的扫把星多次出现，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大清政局更加动荡不安，朝廷已无回天之力。在南方，武装起义风起云涌，如正月初三同盟会在广州依靠新军发动的反清武装起义。隆裕不时掩面而泣，一来是对大清帝国即将退出历史舞台预先挥泪谢幕，二来是对满清天下即将毁于自己手里而内疚痛惜。隆裕哭诉说，大清自天命至当今宣统，历经近三百年，共有十二位君皇。期间有过康乾盛世之福，亦有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犯、太平贼作乱之祸，还有甲午战争之辱。到如今大清一贫如洗伤痕累累，恐难扭转乾坤。敬请列祖列宗明鉴事由且多宽恕。载沣安慰隆裕说，都是天命，非人之力可改变。大清曾旺盛近三百年，列祖列宗既是功德无量，也是威震天下。但康乾盛世之后，八旗子弟不思进取沉湎酒色，先祖之威无人可及。朝廷内外朝纲不振，地方官员贪腐成风。宫中阳气剧减，朝中无人可用。而西方蛮夷悄然强起，采取丛林法则，用我们发明的火药做武器打我们。其实，我们几代人也有责任。我们不声色犬马醉生梦死，而是继续研究火药，我们的坚船利炮就要比西方蛮夷的强，他们绝对不敢来侵扰。国家强大了，国内也就安定祥和了。隆裕说，往后不久必然天下大乱，时下能保大清乾坤者，算来算去，还找不出一个人来。我想到了两江总督张人骏，湖广总督瑞澂，还有东三省总督锡良。他们三人都能将当地的工农商学办得风生水起，民众安居乐业，社会稳定。其他总督用兵之道稍微逊色，且镇守在边远的地方。载沣说直隶总督陈夔龙还算可以，一来他心比较直，二来他的兵就在京城附近。先帝很是看重他，只有他能担当此重任。隆裕说，说起最有担当的人，我想到了袁世凯。他领兵镇守高丽，将东瀛兵打败，可见他的防卫能力很强。载沣说袁世凯是难得的治国能臣，但野心太大，不能让他重兵在手。如果一朝不慎就会覆水难收。隆裕说，野心之人是不得不防，但眼下之乱得由他去处置。等他将乱臣贼子剿灭之后，再削减其实力也未晚。载沣说，那就草拟诏书，宣袁世凯进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