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153 金小妹往下继续读《三字经》：“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她看着“遷”字，心里想：这个字这么多画，改成简笔字多好写。她将“遷”字和“遠”字进行比较，突然有了灵感：“遠”字和“元”字读音相近，可以写成“远”字；那么，“遷”字和“千”字读音也相近，不就可以写成“迁”字了吗？那写起来多省事啊。正当她一边写一边想的时候，陈保国买东西回来了。他是后勤部的主管，负责整个团的生活物品采购，还常常为少将买米买菜。他说：“阿金妹，你们的菜买回来了。”金小妹回应说：“哎，知道了。陈大哥，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接过菜篮子说：“谢谢啦。”陈保国说：“自家人，不用谢。我要回去打理后勤部的数目了。”他说完就走了。金小妹开始淘米煮饭、洗菜炒菜。接着她将炒好的菜一碟碟摆放在四方台上，然后用圆形竹罩罩住。饭菜就这样准备好了，她坐下来歇了歇，轻声背诵《三字经》。金小妹这么用心学习文化知识的原因，说起来话有点长，主要是与当时的社会有关。清末民初，社会混乱人心涣散，政府对教育重视不够。金小妹一家比较贫穷，还受到“重男轻女”的世俗影响，她要做工，不得读书。如今，她和少将在一起，生活优越环境幽静，终于有了学习文化知识的条件。少将待她好比家里人一样，还一心一意教她读书写字。她发现，多有用多好笑的东西书里都有，难怪无论花多少钱大家都要去读书。她心里觉得，读书不怕辛苦才能学到文化。金小妹背诵完开头的那几句话，接下来开始默写。她先用繁体字默写一遍。有两三个字她一下子想不起来，还有两三个字给写错了。她仔细对照检查一遍，逐个纠正过来。她知道，学习文化不能心急，心越急心就越乱，心越乱就越难记。好好思考之后，她又默写一遍。她再次对照检查，看到默写出来的字都对了，然后轻轻舒了口气。接着，她想起简体字，就自言自语地说：“我用简笔字默写一遍，肯定写得更快。”打定主意，她就开始默写。简笔字少了很多笔画，默写起来轻松多了，所以，不到一会儿她就写好了。她写完“專”字，觉得这个字有点面熟。她想起来了，“朔氣傳金柝”的“傳”字可以写成“传”字，那么“專”字不就可以写成“专”字了？她很高兴，就将“專”字改成“专”字。

154 金小妹刚刚写好“专”字，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广东有句俗话叫做“马步赢人”，可见爱习武的广东人都很注重马步。少将常常练习南拳，站桩扎马，走起路来矫健平稳，脚步声很容易辨认。金小妹知道是少将回来了，忙开门说：“司令回来啦，快吃午饭。”少将习惯上点点头说：“好，吃午饭。”金小妹说：“饭菜刚刚做好，有点热。”她给少将舀了大半碗汤，说：“司令，先喝点汤。”然后也给自己舀了半碗，慢慢喝了起来。少将喝了两口汤，称赞说：“小妹，今天煮的汤怎么这么甜啊。”金小妹回答说：“今天午饭的汤除了鸡肉、瘦肉，还有什么虫来着，有点像蚯蚓，一下子不记得了。”少将说：“呵呵，我知道了，是沙虫干，煮汤最甜。”金小妹说：“啊，是啊，你们海边才有的。”少将说：“沙虫煮汤，鱿鱼煎炒，螃蟹水煮，各有各的味道，我们海边的人最爱吃了。”金小妹说：“司令来我们罗定、云浮之后，很少吃海鲜了吧。”少将说：“当然了，要不怎么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呢。”金小妹问：“司令，海鲜都可以晒干吗？”少将回答说：“大多数可以晒，但晒干之后就不叫海鲜了，叫海味，味道比不上生猛的那么鲜美了。”金小妹看到少将喝完汤，就给他盛饭，接着又问：“如果碰上下雨天呢？哪里还有日头晒啊？”少将笑了笑回答说：“那就麻烦多了，不过不是很要紧，烧火炭烤干就行了。”金小妹盛了饭，问少将：“有些海鲜要煮熟才晒，为什么呢？”少将回答说：“很少是煮，多数是烫。将海鲜放进开水锅里烫一下，容易晒干，也容易保留味道。有些难晒干的东西还要弄细些，好比说大螃蟹，就要将蟹肉剥出来弄成碎块才晒。”金小妹边吃边说：“明白了，司令。这是蟹肉煮的菜，司令你尝尝看。”少将慢慢品尝，然后说：“唔，味道好香甜啊，没有腥味，你越来越懂得煮海味了。”金小妹说：“还不是司令教我的吗。先用小火，油锅炒一下，再加点生姜。然后加些水煮一下，再加入蔬菜一起炒。然后放点水再焖一会儿，既好吃又没有腥味。”少将说：“用虾米煮菜，基本上也是这样做的。”金小妹问：“司令，有没有泥虫呀？”少将说：“有。泥虫煮汤也很甜，但没有晒干的，晒干了就不好吃了。”金小妹说：“这是大虾，和猪肉一起煮，还加了点镜菜，司令尝尝看。”

155 少将夹起一只大虾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细细品味，然后点了点头说：“嗯，味道真好，感觉好松软。小妹吃啊。”金小妹也夹起一只大虾吃了起来。她说：“是很好吃啊，海味就是海味，鸡肉鸭肉没得比。”少将说：“这道菜你也做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有进步，都成厨师了。”听到少将夸奖，金小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第一次煮的海味，哎，又硬又不好吃。司令，你还记得吗？”少将说：“记得啊，都怪我没告诉你怎样做。”金小妹说：“后来你说了，海味是干品，又韧又硬。一般要用清水洗过，然后浸泡久一点才做菜，有的还要用小火煮一煮才行。”少将说：“海味浸泡过才松软，味道才出来。”金小妹问：“为什么沙虫不用浸泡呢？”少将说：“沙虫又小又薄还容易吸水，煮的时候也就容易变软容易出味。要是浸泡过，容易变味。”金小妹说：“司令还说过，虾米、蟹肉多是用来做配料煮菜，大虾、鱿鱼多是用来做主菜。”少将说：“多是这样的。大虾做主菜，猪肉、镜菜就是用来做辅料的了。”金小妹说：“煮鱼虾蟹鲎这些东西，姜葱蒜醋是最常用的配料。”少将说：“不错，生姜最能除腥味。用来焖猪肉，再加一点腐乳、豉膏，真是不知道有多好吃。”金小妹说：“开酒席常常用八角、辣椒、五香粉，做出来的酒菜味道真香。”少将说：“是啊，五香扣肉是开酒席的一道好菜。不过，香料性热，对身体健康有一定的影响，很多人都不敢吃。”金小妹说：“平时乡下人很少用香料煮菜的，只有焖狗肉才用。”少将笑了笑说：“俗话说，‘不吃狗肉不知天下味’，我们两广人最爱吃狗肉了。”金小妹问：“有人说，‘狗肉滚三滚，神仙都坐不稳’，是真的吗？”少将说：“哪里是真的，只是一句笑话而已。”金小妹说：“两广人就是怪物，狗肉那么香，舍不得用来做酒席，也舍不得用来拜祖公。”少将说：“这你就不知道了，神仙怕狗。祖公到了天上也成神仙了，自然也就怕狗了。”金小妹问：“神仙的法术不是很高的吗，怎么怕狗呢？”少将说：“功夫再好也怕菜刀，法术再高也怕狗咬。”金小妹说：“我听爷爷讲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故事。司令，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啊？”少将说：“是有啊，过年过节大家都拜啊，你不是也拜啰。”

156 金小妹给少将添了一碗饭，然后说：“司令，听说人也能成仙，不知道是不是。”少将说：“我也只是听人家说过没有见过。”金小妹问：“人人都可以成仙吗？”少将说：“不是的，要跟神仙有缘才行。”金小妹又问：“怎么知道跟神仙有没有缘呢？”少将说：“神仙愿意点化度教就是有缘。”金小妹说：“我知道了，神仙不愿意点化度教就无缘，就成不了仙。”少将说：“是啊，寺庙的和尚庵堂的尼姑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说，跟神仙有缘的人要吃斋念佛戒酒戒色，心无杂念诚心修炼，时间久了就能成仙了。”金小妹想了想说：“这也太难了。有几个人愿意跟尼姑那样，每天都只准吃素不准吃肉？”少将说：“那当然了。看到鸡肉鸭肉山珍海味，有谁不流口水。”金小妹说：“不瞒你说，看到好吃的东西我就流口水。司令，吃大虾。”她夹起一只大虾给少将。少将点点头说：“好，你也吃吧。”金小妹说：“说到心无杂念，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少将说：“俗话说，横眼人不厌宝，钱越多就越想多。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所以呢，谁都是见钱眼开。”金小妹说：“是啊，观音面前烧纸宝，神仙都是为那几元钱，何况我们普通人。辛辛苦苦拼死拼活，不就是为那几元钱。”少将笑了笑说：“那是两句山歌来的，我听人家唱过。其实呢，人们烧纸宝只是表示信仰神仙而已，并不是观音要钱。庵堂庙宇要修造，和尚尼姑要吃穿，收点香火钱算不了什么。”金小妹想了想，然后慢慢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听大人说过，还没吃三斤豆腐就想成仙。司令，要吃多少豆腐才能成仙呢？”少将听了，强忍住笑。他说：“那句话是嘲笑逞能的人的，也是大人用来教训小孩子的。意思是要虚心学习，不要骄傲自满。”金小妹问：“吃素的人不觉得肚子饿？怎么受得了。”少将说：“要不怎么说做人难，做神仙更难呢。辟谷术，没听说过吧。”金小妹说：“没听说过，就是听了也不知道讲什么。”少将说：“辟谷术就是修仙的人不吃东西，只喝水。”金小妹听了，又是吃惊又是迷惑的样子说：“司令，是不是真的啊，人不吃东西怎么行，会饿坏的。”少将说：“我也只是听庙里的和尚说的。他说他的朋友爱修炼辟谷术，不食五谷只食气和喝水。食气之初渐减食物，每日减食一口，减至十日就不再吃东西。”